乔欢来南梁这么久,一直被拘在两间宫殿里,还没出去玩过,段西夜愿带她出去转转,她也很有兴致见识见识南梁风情,第二日原想找件男装穿出去,然而段西夜不肯给,最后只能从柜里拿了件丁香色的衫裙换上。

    乔欢进梁宫时,身上被下了软筋散,恹恹地趴在车厢中没半点精神,这回离梁宫时,却是精神十足,神采飞扬,不时地撩开车窗帘,打量窗外景象。

    段西夜看她眉眼间神采奕奕,一方面心里高兴,觉得带她出来转转是对的,一方面却又隐隐觉得她这样像极了离了金笼的雀鸟,正翩翩振翅,一个不留神,就会展翼高飞,再也不会回来,遂一下车,就紧紧牵握住她的手,无论走到哪里,都不肯分开。

    他按照预定设计好的路线,带她在姑苏城游玩了整整一天,攀山戏水,遍尝美食,等到入夜时,按计划带她来到临湖的烟雨楼,时近亥初时,湖边将燃放烟火,水天一色,流光溢彩。

    烟雨楼在姑苏城颇负盛名,现下又是用晚饭的时间,楼中宾客满座,笑语喧阗,一楼正中的歌台上,歌伎正在唱有名的南地小调《莫愁歌》,歌喉柔雅明婉、清如珠玉,引得客人们赞不绝口,纷纷在那捧着红绸盘讨赏的小女孩趋近前时,慷慨解囊。

    段西夜也让手下予了赏,牵着乔欢的手上了楼,包厢是一早订好的,看烟火的最佳位置,菜式也是段西夜一早敲定的,乔欢在他身边这么久,他平日默默看她会对什么菜会多动几筷子,也已摸清她的饮食喜好。

    松鼠桂鱼、荷花铁雀、碧螺虾仁、糯米糖藕、清蒸澄蟹……二人刚落座,热腾腾的佳肴立即被呈上膳桌,时间也掐算地刚好,段西夜对今日之行,真是十分满意,乔欢今日也一直沉浸在游乐中,没和他提半个字的叔叔,只待到亥初燃放烟火时,他再向她陈诉心意,告诉她他当年第一次见她的情景,告诉她他是真的喜欢她,他记得在洛京相府时,与她有关的每一件小事,他想和她携手共度一生,他不想与她再有离别。

    一切只待烟火绽放,他希望璀璨的夜空下,乔欢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,那么他的这一天、这一生都将画上完美的句点,他将欢欢喜喜地带她回到梁宫,那里不再是囚禁她的金笼,而是她的家,而姬珑等的,也正是这一刻。

    他已冷眼旁观了一天他们的亲密出游,得到消息的手下,也已依命潜伏在回宫路上。段西夜所携侍卫并不多,届时趁着夜色,奋力一博,佯装行刺段世子,实则救走乔欢,有他在内,里应外合,胜算颇高。

    乔欢哪里知晓两位少年郎各有谋划,她只管吃吃吃,吃着吃着,楼下歌台上的美貌歌伎,忽然换唱了一支歌,歌词曲调正是那熟悉的“低头弄莲子,莲子清如水,置莲怀袖中,莲心彻底红”。

    这歌自从梁宫流出后,在南梁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,歌伎选唱这支歌,本也没什么稀奇,但与此同时,烟雨楼的跑堂忽然送了道当归炖鸡来,说是老板额外送的。

    随行侍卫验过毒后,乔欢夹了一块酥烂的鸡肉,在歌伎优美的曲声中,慢慢嚼咽下肚,端起手边的茉莉花茶,垂眼饮了一会儿,抬眸看向对面的段西夜,“我去更衣。”

    段西夜正在磕磕绊绊地剥蟹,他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,纯粹是因上次听了乔欢那番话,心里堵着一口气,也想剥给她吃,然而精细的蟹八件在他手中,全无用武之地,他正剥得满手盐渍,又是焦急又是尴尬,感觉要在乔欢面前出丑时,听乔欢说了这句,如蒙大赦,忙让秋娘等陪过去,“你去吧,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
    乔欢朝段西夜微微一笑,起身离桌,姬珑作为“小夫人”的贴身侍女,自然相随,他默看乔欢看着神色寻常,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,等到了更衣所在,斜地里突然窜出数名身形矫健的褐衣男子,动作快如闪电,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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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ter声无息之间,将包括秋娘在内的随行侍从,全数打晕。

    一名褐衣男子目若疾电,要朝他这“蒙面侍女”攻来,姬珑正要将乔欢护在身后迎击,却被乔欢先一步揽在身后,姬珑随她注目方向看去,雨过天青色的袍摆,自黑暗中走出,如云销雨霁,十六岁的少年郎,清新俊逸,手中拿着一把阖上的折扇,于掌心轻轻一敲,眸若静水地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……慕容宣……

    时隔一年,谋算乔欢“死遁”的计划,再度被“截胡”,姬珑心往下一沉,瞥眼看向乔欢,见她静静地望着慕容三公子,而慕容三公子,同样静静地看着乔欢。

    慕容宣其实已经看了乔欢一天,看她穿着丁香色梅罗女子衫裙,梳着女子发样,簪钗环佩,如春风中一支袅娜的香花,一整天,都被那段世子紧紧牵着,随他游山玩水,浅笑嫣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