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垂着头,被你握住手腕牵回家,低垂的面孔欲泣无泪。

    他瘦伶伶的手腕上还戴着你送他的智能手表,你们各有一副,连表带也是高山回环的黑白两色,当初你让他选,他选了白色,今天你才怀疑可能黑色表环会让他想起难堪的事,比如床上戴项圈。

    你打开门,他跟进来,局促地站在玄关不肯再走。你说:“坐下来吧。”他也猛摇头。

    “姜谌,”你叫他的名字,很随和地,“进来说话。”

    他抬起头,慌乱而惶然地望了你一眼,随即垂下眼盯着地板摇头,“不了,”他终于开口说话,声音很低,“不进去了,我今晚就出去住,明天我会搬走......”

    “啪”一声,你打开了客厅灯,惊诧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说过要你搬出去,你想去哪里?”

    你本来想坐着讲话,可他在玄关站着,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哭出来,你甚至能感受到眼泪在他眼内快速蓄积,倒教你不好意思擅自坐下来了。无奈之下,你只好牵着他走到客厅中央,又走到播放器前摁掉开关,把抽屉也合上去。

    姜谌小心地追望你的动作,在你回身看向他时又重低下头。他沮丧的模样也好看得出奇,薄薄眼睑微阖,细小的红色血管像蝉翼或树叶的脉络,低眉时是种脆弱的秀气,让你想起你们刚认识时约会在小酒馆,你正是被他垂眼笑的微醺时刻击中,并为之疯狂心动过。

    你从来不忍心对他冷脸,连争吵都没有过。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怕,更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有一堆问题想问他,可堵在嘴边,一个也问不出。你们相顾无言许久,最后你动动嘴唇,说:“饿不饿?先吃饭吧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说好,也没说不好。于是你点了你们常吃的台湾菜餐厅外送,送餐四十分钟,他就呆站了四十分钟,好像等待审判已经等到厌倦,神色麻木地看着飘窗外夜色一点点笼罩大厦。

    然而你无意折磨他,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。布置好晚餐,他也不动,还是你再一次无奈地牵着他走到餐桌前,他才坐下来。

    你点了他爱吃的蟹粉小笼包和虾仁炒饭,他不忍扫兴,可拿起筷子的丧样就好似在服毒。你快吃完了,他那一份还剩四分之三,你没有催促他,可他比你还煎熬。

    终于,他忽而“咔”一声拍下筷子,打破你们之间诡异的沉默,直勾勾望过来。

    你夹菜的手渐渐慢了,抬起头,正对上他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以前是个婊子了?”他问。

    他不是在挑衅,也不是质问,你看到他浅棕瞳仁中有哀怮的底色,更像是自暴自弃的坦白。

    这双眼睛难过得让人想回避,你低下头,不再和他对视,慢吞吞从他面前的食盒中夹走一只虾仁,吃掉之后才说:“我以为他是你前任来着。”

    “他是买我的人。”

    你说:“难怪,他没把你当人看。”

    闻言姜谌抖了一下,不说话了。当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,他低低地,很慢地说:“从前没人把我当人看。”